细节&干货满满！专访动画电影《雄狮少年》灯光总监王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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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产动画电影《雄狮少年》作为一部黑马国漫，在内地点映期间，豆瓣就高达8.3分！今天为大家请到了本片的灯光总监王鲁老师和大家聊聊动画的创作经历。

这次对话的契机也是因为本片采用了 ACES 作为色彩管理方案，除了感受基于专业视角对 ACES 的赞扬外，还可以看看有哪些细节能帮助大家更好地了解其具体的制作流程。

灯光总监王鲁

动画电影《一万年以后》，任灯光总监。

动画电影《美食大冒险之英雄烩》，任灯光总监。

动画电影《雄狮少年》，任灯光总监。

1.请王老师为我们先介绍一下，您在本片中所担当的灯光指导一职主要负责的内容吧

王鲁: 项目的最早期阶段，会参与图像的流程设计或者升级上，通常这个阶段就是根据项目的内容给出流程上的需求和建议。

之后是前期阶段，和组员一起整理项目的资产，参与到 Lookdev。

项目的中期，逐步脱离其他工作，专注 Lighting 和 Comp（灯光合成）。项目的最后，参与到最终调色，直至交片。

整个过程中，会和导演 / 美术指导不断的交换意见，有分歧的时候以“他/她们的意见为主”。

2.您怎么看待按照电影的这种流程，最后还是需要经过的调色这个工序？比如说现在数字电影，调色从技术上可以说与合成环节非常密切，甚至很多调色的工具，包括它们计算的原理等等都跟合成用到的都是重合的。

王鲁:之所以最后必须进调色这个环节，我觉得有两个很基础的原因：

一是技术原因。不同团队的显示设备即便经过了严格系统的调校也很难统一，且文件最终需要给到不同的平台，那么就需要在专业的调色公司那里确定最终的颜色。

二是艺术原因。需要一个对项目完全陌生的“第三方”来调整这个最终画面，只有第三方可以做到完全客观和中立去审视画面，给出新鲜的角度。

比如《雄狮少年》在调色前我并没有意识到角色们的肤色在大部分时候偏黄（这是一个很基础不太应该犯的错误），调色师强哥很及时的给出了他的调整建议。

再如，部分场次原本的画面是较为传统的 teal & orange 的感觉，但是强哥以他的审美将颜色由“青”转一点点“蓝”，更东方和符合当时语境下的画面感受。

3.可以分享您在日常工作里用到的监看设备或者监看环境吗？

王鲁: 两个显示器：戴尔的普通显示器、覆盖P3色域的显示器。不过其实很少需要切换到 P3 色域工作，以我有限的经验，进调色之前的画面没有必要去追求“颜色”和“明度”的准确（因为一定是不准确的），和绘画一样，保证相对“关系”的准确，很重要。

有朋友肯定会问：那么，审片怎么办？我要如何跟导演和美术解释？

首先，统一大家的观看设备，如果都使用苹果的产品（iPhone / iPad / Mac）审查画面。灯光师在审查画面前加一些调色节点模拟最终颜色（之后再决定这些节点是否保留到最终DI调色）。

这个很笨的方法基本能应付大部分的审片需求。当然，团队磨合渐入佳境，“彼此信任度很高”的时候，灯光师可以明确的告知导演和美术，他们需要审的是“关系”，其他的可以放到调色阶段处理，等等。

4.类似的方法在调色环节也会这样做。尤其是国外像 Netflix 这种大厂，他们也在疫情期间就有推荐，如果你的客户没有几十万的这种监视器的话，就发一个经过校准确认的 iPad Pro 给他们就好了。

王鲁：是的。

5.之前在拿到镜头开始 QC 的时候，我特别注意到一个细节，咱们的天空，包括云彩会用到实拍的素材吗？

王鲁：基础流程是，先根据美术组绘制的概念图寻找合适的天空 HDRi（多来自付费或免费的网络）。把镜头弄出来之后和导演、美术指导讨论，哪些场次的背景需要美术加工或重新创作，美术组绘制 High Level 概念，交由专业的 MattePainter 绘制完成。

这里面有成本管控的因素左右。而且也各有各的优势：HDRi 调色灵活度大；而绘制的背景艺术效果上当然更好。

部分特殊的场次则有渲染的辅助。

6.所以会有哪些镜头的天空环境是软件生成，或者说“渲染”出来的吗？

王鲁:凌晨的天台舞狮。

特效部门给出一个 Procedural Cloud，灯光这边根据具体的镜头需求调整布局、造型、密度，放置到合适的位置。

7.所以还有哪些戏份的用光颇为讲究的？

王鲁:都很讲究（笑），几乎每一场的灯光都重新制作过。导演每天的口头禅：不要有遗憾。虽然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重视每个镜头。

印象较深的应该是天台舞狮。这场戏虚实相间，光跟着情绪和时间流动。

人狮舞动的剪影、雨雾打散的光源、城市灯光颜色统一之余要保留丰富和细腻、深夜到阳光普照的清晨…..都需要很好的调试物理灯和人工灯的比例。

8.能感受到其实最后的效果真的很棒。尤其是这场的光本身也在随着时间会逐渐亮起来，慢慢变成一个早晨。

王鲁：“夜戏”和“光源变化”对于灯光师从来都不容易。经常今天完成了一稿，明天再看就不堪入目。所以这场戏被重新制作了至少5到6次，整整两年它都被我牵挂着。接近整部电影制作的尾声，才终于被定稿。

9.一些光学效果，比如我看到很多镜头有做一些柔光，比如“Glow”之类；以及有仿变宽的感觉。能分享一下动画在这块的制作有什么奥妙吗？

王鲁: 技术上，我这边试图用 Optical Flare 替代所有的 Glow 效果。

美术上，光感舒服的原因多半在于黑白灰关系是否准确和物理，平衡每个灯的位置大小或明度比例，这其中是一个“微妙”的结构，即相互制衡又互相衬托，很难用语言来描述。

10.“关键在于这些微妙的地方”，这个道理其实跟调色是一样的。

王鲁: 是，调色师的价值不在于他/她有多少调整画面的手段（方法其实不多）。

11.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最关心的 ACES 啦。想先听听在应用 ACES 之前我们普遍的一个状态。

王鲁: 首先，我们国内大多数动画制作公司并没有意识到正确的“颜色管理”是画面制作的起跑线。

这种情况很好理解，纯粹的动画制作是封闭的，不像 VFX 需要和实拍频繁交换和协调数据，也就不容易暴露出问题，有很强的隐蔽性，很容易被忽视。

本质上我是一个美工，无法洞悉 ACES 其中的数学原理，即便在使用初期查阅了互联网能看到的几乎所有资料，对颜色管理也只能做到一知半解。

但是我会记得感受，记得看到终于和 TD 把流程理顺之后，渲染出来的第一个正确的画面的那种感受，无以复加的快乐。

在这里我就不赘述 ACES 了，开源，网络资料足。我曾经积极的推荐给其他制作团队，只是还没有见到被真正重视，很遗憾。

12.可能大家还没有感受到它的优点？

王鲁:希望雄狮出来之后，能起到一个提醒作用。

13.我之前了解到，除了 ACES 本身它能呈现的画面以外，再比如说我们的工作流程上，也有一些优势所在。

例如我们在影视特效这些领域上，它能让我们都遵从一致的规范，好比说我之前跟您最开始对接的时候，一说 “哦 OCIO? ACEScg 是吧”，马上大家两边就都懂了。

是不是在应用 ACES 之前，在不同的软件之间，可能是各自有一套各自的对颜色的处理方式，那至少有了 ACES 过后，就有了一个比较权威，或者说大家公认的比较好的一套解决方案？

如果大家都接入进来，比如说我在不同的制作软件里面，在各个软件里面看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我觉得这也是他的一个很关键的一个优势，所以这样理解对吗？

王鲁:是的，统一规则，便于大家沟通同步。

14.那在 ACES 的应用阶段有什么痛苦的经历吗？

王鲁: 见过一些团队在使用 “Lazy ACES”（苦笑）。在各类颜色空间制作画面，只是最终 Output 的序列帧 colorspace 使用了 ACEScg ，试图在调色阶段解决画面问题，当时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瞳孔地震]。

应用阶段其实不痛苦，很愉快，无非就是一些细枝末节需要小心和注意。使用任何一个颜色空间背后都跟着一套严格的规范和制作逻辑，哪一个环节出问题（即便是一个简单的 Color Pick）都会导致结果不准确，这个阶段是非常熬人的。

你说的红是什么红？

在这里还是得感谢我们的 ivan 同学，他搞清楚了当中的逻辑，而大部分时候我的工作是做判断。

15.咱们这个片子我能不能理解是，可能美术的风格会偏写实一点，所以正好也跟 ACES（RRT）呈现的效果比较契合？

王鲁:有一定的关系。真实物理性要求高的画面风格，对一个更 Neutral 的 Tone Mapping 方案体会更明显。

16.影片里镜头焦外 Bokeh 类似变宽镜头的效果是需要单独开发吗？

王鲁: Anamorphic 的椭圆形 Filter 在任意渲染器里面都很容易实现，到 Comp 再处理也没有难度。

Maya 里在摄影机设置中就可以快速启用

17.所以有在制作过程中有遇到高亮高饱和的画面元素么？比如说一些彩色的光源打上去会有大家常说的溢出的情况，甚至会有色相上的偏移。

王鲁:暂时没有太大的干扰。可能跟我的打灯习惯有关系，不太会让灯光去到一个极端饱和的颜色。

18.确实这个问题在实拍领域里面，尤其是刚开始用上 ACES 的时候，很容易就被大家注意到的；所以小黄灯也分享过很多相关的内容。

尤其是最近 ACES 1.3 更新之后就有了官方解决方案，才算是让大家有了一个公认的处理办法。

王鲁:被大厂喷到改了是吧？（笑）

19.那么在动画的制作流程上有没有可能让 DI 提前参与进来呢？按我的理解，可能前期测试阶段就能提供一些 DI 的制作意见，防止到制作周期很靠后了才暴露出问题，至少有一个预警的作用。

王鲁：只要条件允许，DI 调色在流程上本来就应该前置，提前和调色师交换意见，反推回来修正灯光结构，修正黑白灰，为最终调色提供更准确和严谨的“画面关系”。类比灯光制作在整个生产线的前置。

或者说，DI 跟 Lighting 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图像大部门。

20.听上去很棒，但估计也有一定的难度，想必也会有很多实际的问题需要解决。

王鲁：是的，但我觉得大厂们就是这么做的。

21.感觉国内大家对于动画和电影调色两头基本没有互通，相互还很陌生，所以可能不太明白对方的工作特点。

尤其是现在做院线电影的动画项目还比较少，所以参与到的各位也对这块的理解还有很多盲区。

所以还是蛮希望大家有更多沟通交流的机会和动力。

王鲁：或者说制作方的“图像部门”需要对 DI 调色有足够的认识和重视。

最后，我想补一句：作为一个灯光师，首先守住画面的底线，它是合格的好看的画面。之后最好不要太艺术家思维，我们可以有自己的见解或强烈的创作欲，但要提醒自己，归根到底，我们服务故事和艺术风格。

当意见相左时，请以导演和美术指导为准。因你对故事或风格的理解，多数情况下没有他 / 她们深。

谢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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